7.03.2006

退休政治學

這次回來的主要考量之一,就是要參加碩士班老師的退休演講會。否則原來七月初在加州有個NATSA的會議,自己這次是主辦的人之一,原來是希望有機會可以親自參與,一方面可以和邀請來的學者有些面對面的互動,另一方面也可以分攤會議當場的行政負擔。在我寫這篇blog的此時,大家大概在Santa Cruz忙得暈頭轉向... Sorry to my pals...

我的老師余德慧教授,決定在這個時候退休,主要是因為他的健康因素。因為先天性的糖尿病,他的眼睛在血液末端循環不佳的狀況下,據說已經動了兩次手術;之前曾經回來探望老師時,他已經不容易用正常視力看書,必須要仰賴放大鏡,甚至是由學生讀書給他聽。現在從國立大學退休,接下來轉換到私立的慈濟大學去。雖然退了,卻真的是一點都沒有休息。

雖然唸書的那時候很多同學從心理系跟著轉移到族群所,但是後來繼續走人類學,或者相關學術路線的人其實不多。因為這樣的場合,大家難得聚在一起,感覺似乎是補辦了一次所有人的畢業典禮。會後大家一起續攤到王記茶舖去。Ilya和Szasz丟出同樣的問題: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辦退休演講會?原先沒有仔細想這個問題,不過退一步發現這個狀況也有些政治味在裡面。從陽面來看,自國立大學退休,辦一場退休會是一種honor。但這種honor還不只是對即將退休者成就的honor,也包括歡送者意識到自己在學術圈裡的政治狀態。在前輩退休的時候辦上這一場,是因為留在學術圈裡的晚輩,都是在被歡送的人的「權力運作」之下,才得以進入這個學術圈,因此今天當他要離開的時候,我們聚集在一起,為你曾經的努力讓我們得以聚在這裡的,表達敬意。

另一方面,還有底層的政治層面,這方面東華的生態畢竟我瞭解的不多,也無法多所評論(想死阿,還是做點有「建設性的評論」好)。

但這些政治層面對一個仍在學術界尋找共鳴與同行的學者,意義到底在哪裡呢?余老師的路數和主流的科學心理學不同,縱使有心理系的朋友來共襄盛舉,但畢竟是少數(甚至從歡送會的致詞上聽起來頗有「勸導」意味),相對於楊先生以副院長之姿退休的歡送會,畢竟無法比擬。那麼,余老師在這樣半高不高的退休會,究竟想要傳達什麼訊息呢?是表示自己的路數終究已經有些許同好同行,沒有白費這些年的努力;還是要說到目前為止他的研究精神大致底定為此,可以小小地總結給前來參與的學好分享?

可是以他在當場給的演講稿:「不精心的現象學療癒心理學」來看,內容其實沒有深入到那裡去,也不是系統性地介紹他這十年來(如果以到東華之後的時間來算)的學術思想風格。其實令我比較失望的,是退休演講會的設計沒有對話者。我原先預期,可能幾位已經比較資深的學長姐們,會對余老師的想法有些回應,或者是轉折的提示。但是並沒有;其中簡短地只有龔卓軍以他從大家說「聽不懂」的表態學,分析了一下余老師路數的一種歧異和多樣性。這樣的回應至少是我期待的,但在當場除了龔哥之外,沒有更進一步的回應。

聽完了余老師的講稿,我覺得至少有兩個問題沒有被處理,一個是他所形成的敘事策略,從倫理學的角度論本體論的時候,敘事策略中隱含的聽者對象,同時也被建構在這個敘說策略的倫理脈絡裡,但是這個倫理的相關性可能只存在這個敘說的當下,如何讓這個「當下」的contingency回應到結構的層面,我覺得余老師每每都是依靠聽者的自由心證,沒有真正去論證倫理學背後的結構問題。另一方面是對於對談內在的暴力的回應不足,當余老師以倫理學的角度來談論治療的時候,使用病者與照顧者的關係來看待他所談的「缺陷動力學」,總是以第三者的角度,面對醫療社會學一直去處理的機構權力化,這樣的倫理學並沒有辦法作太多回應,並且似乎有種以全稱代替溝通的疑惑。

這是我從余老師的現象學心裡學,一直覺得不容易接枝到其他社會科學的部分。不管怎說,余老師仍然會繼續著述,我也繼續試圖尋找這個議題的相關連結,並且跟新認識的朋友說,是的,我是余老師的學生。

2 comments:

Mozart said...

對於自己老師的演講,還是挺有批判性思考呢?

Anonymous said...

沒想到我也即將面臨這種場合,針對自己老師開的研討會。
當同學告知這消息,我還很狐疑:他不是還活著嗎?